2021年3月，工业和信息化部对25个先进制造业集群决赛优胜者进行公示，广州协同周边城市打造的广佛惠超高清视频和智能家电集群、广深佛莞智能装备集群、深广高端医疗器械集群三个集群入选，将成为全国重点集群培育对象。

　　自2019年国家先进制造业集群竞赛启动以来，工业和信息化部搭建起集群间相互比拼的赛场，先后通过两轮集群竞赛，最终拟确定25个重点支持的产业集群。这场国内最高规格的产业集群竞赛高手云集，从中脱颖而出的产业集群代表了国内的最高水准。

　　这些产业集群受益于双重力量：一方面，在市场规律的作用下，珠三角多个城市，形成了各具特色的产业分工，各地区之间取长补短，搭建出日臻完备的产业链；另一方面，超越了行政区划的政府统筹，将助力产业集群实现“理性、有序、高效”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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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大集群斩获多项全国之最

　　“产业集群、产业链往往具有‘跨区域’的分布属性。”广东省科学院智能制造研究所副所长吴智恒介绍，先进制造业集群可被视为地区之间，产业分工深化和集聚发展的高级形式，也是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主要标志。

　　广东省科学院是集群促进机构的重要支撑单位。回想起全国决赛优胜名单出炉的前夕，作为广深佛莞智能装备产业集群项目的总负责人吴智恒笑着说，自己既期待又紧张，“就像当年参加高考后等待高考成绩的心情一样”。

　　最终跻身优胜名单的广州所属三大集群，具有鲜明的地域优势和产业实力——

　　广佛惠超高清视频和智能家电集群产业规模居全国之首，三地辐射带动全省超高清视频和智能家电产业产值超万亿元。目前，广佛惠三地已形成全国乃至全球规模最大、品类最齐全的显示家电配件产业链。

　　广深佛莞智能装备产业集群是全国规模最大、品类最多、产业链最完整的集聚区域，总体规模处于全国前列。民营装备企业占比七成以上，由广东蓬勃的制造业应用市场需求催生，环境适应性强，发展有活力有韧性。

　　深广高端医疗器械集群覆盖了500多家高端医疗器械企业，尽管跨越深圳、广州两市，但上下游产业链却结合得十分紧密。生产上，医用生物材料、传感器、探测器等关键零部件供应企业高度聚集，形成了“一小时”外协与定制加工供应圈。

　　其中，广州扮演了什么角色？身处集群中的企业最有体会。

　　2021年，广州将迎来代表全球显示科技发展方向的先进制造项目——TCL华星广州8.5代印刷OLED产线，这是全球首条8.5代印刷OLED产线。当前，OLED显示是全球显示科技领域的焦点，该条产线的筹建，对于中国企业争夺高端显示科技领域话语权，意义重大。

　　“TCL将不断加大在广州进行科技产业投资布局的力度。”TCL创始人、董事长李东生表示，广州是TCL在粤港澳大湾区投资布局高科技产业的重要地区，这里已具备发展成为全球科技创新中心的基础条件，未来将为高新技术企业和制造业企业做大做强提供有力支撑。

　　科创支撑，是广州驱动产业发展的力量之一。从产业自身看，广州是华南工业门类最全的城市，拥有全国41个工业门类中的35个；从基础设施看，广州拥有白云机场、广州港等国际性交通枢纽；从营商环境看，广州制造业产品售往全球超过一百个国家和地区……

　　基础“软环境”已然准备就绪，高端“硬核”要素正在快速汇聚。作为粤港澳大湾区区域发展核心引擎的广州，由此成为先进制造业集群的城市带核心成员。

　　探因

　　集群资源整合实现“1+1＞2”

　　由于制造业蓬勃发展和市场化的原因，不同城市形成了各自的产业特色。以装备制造业为例，广州长于智能成套装备和关键零部件；东莞优于电子制造装备和工业机器人；佛山聚焦轻工智能装备和金属加工装备；深圳突出无人机和激光加工装备。

　　“装备制造业的门类跨度较大，‘智能’可以作为一根主线，把相关产业串起来进行培育。智能化是装备制造业向高端化发展的最主要途径。”吴智恒提到，这也是广深佛莞智能装备产业集群所要肩负的发展重任。

　　在民用无人机领域，深圳大疆的产品在全球就有大约70%的市场占有率。正所谓“一个好汉三个帮”，深圳无人机的崛起，离不开周边配套产业带的协同助力。仅民用无人机的配套产业链，广、莞、佛等地的供应商就覆盖了芯片、机体结构、电机、电调、电池、飞控系统等诸多环节。

　　在汽车制造方面，广州则具备深厚的产业底蕴。作为全国三大汽车生产基地之一，广州已连续两年实现了汽车产量全国第一，初步形成了日系品牌、欧美品牌和中国品牌共同发展的多元化汽车品牌格局。在此基础上，广州汽车领域的智能装备制造业获得了长足发展。

　　“我们上游的加工制造、技术服务、元器件供应等环节，很多都要与深、莞、佛地区的产业联动。”广州明珞汽车装备有限公司董事长姚维兵表示：“这是‘市场之手’决定的产业分工。广州附近地区丰富的产业资源，可以直接为我们提供相关配套。”

　　姚维兵指出，集群不是简单的联盟、交易，而是各方通过产业链、价值链的互补，共同打造具有竞争力的优势特色产业；集群也不一定要有很多企业参与，它更侧重企业之间真正实现上下贯通，比如存在各种各样的人才、供应链资源、市场要素等进行配套。

　　从单个产业到产业集群，还意味着产业的拓展。广州洁特生物过滤股份有限公司的主营业务是实验室耗材。目前，该企业已成为这一细分领域的国内领头羊。

　　然而，实验室耗材领域的市场总份额约在200亿元以下，企业若要进一步发展壮大，就需要有所突破。2020年，洁特生物在科创板上市，资本市场对企业的成长提出了更高要求。洁特生物计划与行业内企业携手合作，不断拓展新的业务。

　　“一个企业不可能尽善尽美，这就要通过产业集群的资源整合弥补自身不足，从而与合作伙伴一起实现‘1+1＞2’。”洁特生物董事长袁建华谈到。

　　举措

　　政府成为产业发展的“园丁”

　　工业和信息化部组织的先进制造业集群竞赛，是按照统一的评价标准，从国内不同行业领域内的领先者中，选出能承担国家使命、代表我国参与全球竞争合作的国家先进制造业集群。这就要求相关产业集群，应当有对标“世界级”的雄心和眼光。

　　什么样的产业集群才堪称世界级？吴智恒揭示，世界级产业集群要有世界级的规模、世界级的技术、世界级的企业，以及世界级产业生态（完整的产业链和高度集聚的集群要素）。据吴智恒透露，广深佛莞智能装备集群的工业总产值目前在8000亿元左右。

　　“我们的目标是通过3—5年的发展，集群工业总产值达到万亿级；打造6—8家百亿规模的智能装备龙头企业；培育100家专精特新‘小巨人’和单项冠军企业；成为全球智能装备重大技术创新成果的策源地之一。”吴智恒说。

　　为此，以广佛惠超高清视频和智能家电产业集群的发展为缩影，跨区组建的集群内部建立起多地联动、组织共治、共享共赢的现代化集群培育模式——

　　在政府层面，由广州市政府、广东省工业和信息化厅有关领导作为召集人，成立广佛惠超高清视频和智能家电产业集群建设工作领导小组，广佛惠三市工业和信息化部门主要负责人为领导小组成员。高规格统筹落实集群建设培育工作，实现高举高打；

　　在促进机构层面，广州超高清视频产业促进会作为总体机构，总部设在广州，分别在佛山和惠州设立分支机构，负责统筹落实三地的集群培育与建设工作。在集群培育新机制下，三地发挥各自的产业优势错位发展，各方力量共绘一张图，全面形成合力。

　　在资金层面，除国家配套资金外，广东省和广佛惠三市分别按1:0.6和1:1配套国家制造业集群的扶持资金，支持超高清视频和智能家电集群建设。

　　“在产业集群之林中，有的企业是大树，有的企业是树苗，有的企业是小草。自然状态下，它们只能依靠先天的阳光雨露哺育成长，但如果有人施肥的话，它们可以更快更健康地成长。”吴智恒说，政府及促进机构就相当于产业集群的“施肥人”。

　　相比于在商业市场中按市场规律自发形成的产业链，有了省市政府的统筹布局，广佛惠超高清视频和智能家电集群、广深佛莞智能装备集群、深广高端医疗器械集群获得了更多扶持助力与有序引导，从而实现健康、可持续发展。

■观察

产业集群背后的城市竞合新格局

城市群的决策机制和治理体系迎来创新契机

　　在25个先进制造业集群决赛优胜者大名单中，江苏省与广东省各有6个产业集群入选，并列全国第一。浙江紧随其后，共3个集群入选。上海、山东、湖南、四川各有2个产业集群入围，安徽、陕西各有一个入选。

　　从分布来看，以长三角和珠三角为典型的城市群，成为发展先进制造业的重镇。“十四五”规划提到，“立足特色资源和产业基础，确立制造业差异化定位，推动制造业规模化集群化发展”。全国多地均提出了打造具有国际竞争力的世界先进产业集群的目标。

　　结合先进制造“国家队”榜单及各地发展规划，城市群纷纷在重要、特色的产业领域加大布局投入，提升在全球产业版图中的竞争力和显示度。产业集群作为城市群塑造区域竞争力的重要抓手，亦将对城市群的统筹协同、决策治理提出新期待。

　　单打与组团：城市群承载产业集群

　　4月初，TCL公告披露，其控股子公司TCL华星拟与广州合作共同投建一条氧化物半导体新型显示器件生产线（即为TCL的t9项目），该项目将主要生产和销售中尺寸高附加值IT显示屏。此举显出TCL做大面板产业的意图。

　　生于惠州的TCL，早已对赴穗投资轻车熟路。这是广佛惠超高清视频和智能家电产业集群（下称“广佛惠集群”）的发展缩影。从内容生产到终端产品，一个涵盖上下游的超高清产业链和创新生态，正在广佛惠快速形成。

　　单看城市，广佛惠在建构超高清全产业链的过程中各有特色。

　　广州的生产性服务业、金融业、科教人才资源最为集聚，建有国内唯一的显示领域国家级创新中心——广东聚华印刷及柔性显示中心；佛山、惠州则拥有庞大的制造业基础，二者的发展侧重有所差异，例如惠州重点发力“终端制造”。

　　随着三城“组团”，广州超高清技术在惠州千亿级黑电产业率先落地应用；惠州的黑电产业与佛山的白电产业资源共享、信息互通。

　　广佛惠集群主导产业产值近9000亿元占全国35%，拥有64个国家级创新载体，带动粤港澳大湾区相关产业规模超万亿元，逐步成为全球超高清视频和智能家电产业科技创新的策源地，构建了完整的智能家电生态体系。

　　可见，在地缘相近的城市群中布局产业集群，将发挥专业化分工、产业关联和协作效应，降低创新和交易成本，加快技术扩散。打造产业集群，就是要摆脱原来传统产业在各自地区单打独斗的发展路径，充分释放先进制造蕴含的创新动力。

　　此外，相比一个地区单兵作战，在城市群布局发展产业集群，将集中优势资源在某些关键领域寻求突破。

　　“城市群的突出功能在于以多样化城市空间和绵密的综合交通网络为支撑，承载超级产业集聚群落，形成了‘产业—城市’的体系化产业空间竞争力。”浙江大学区域与城市发展研究中心执行主任陈建军谈到。

　　错位与协同：探索统筹治理新路径

　　多位业内人士在分析产业集群发展时，都提到了“错位”的重要性。

　　广州智能装备研究院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刘佳指出，城市群之间的产业合作是有基础条件的。一方面，集群的形成说明了产业处于上升期，有较大发展需求。另一方面，不同地区的产业边界相对清晰，在精细化的发展布局中，将会避免同质化竞争。

　　广东省科学院智能制造研究所副所长吴智恒同样指出，智能装备产业涉及的产品领域众多，推动智能装备集群的高质量发展，要在充分利用各地现有产业特点和优势的前提下，进行资源整合、有序引导，实现区域错位发展。

　　这就对跨区域合作的产业集群提出了新挑战：如何做好顶层设计，既能够尊重各市的发展重点，又可以打破行政区划的束缚，实现协同发展？城市群内部各地之间，迎来了集群决策机制和治理体系的新考验。

　　具体实践中，更高级别的行政单位担负起统一调度的职责。近日，广东省制造强省建设领导小组办公室印发《广东省战略性产业集群联动协调推进机制》，建立省领导定向联系负责若干战略性产业集群工作制度。去年9月，广东还印发了“1+20”战略性产业集群政策。

　　谈及“链长制”和先进制造业集群，作为广州装备制造业的代表，广州瑞松智能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孙志强表示：“这类产业集群发展的核心逻辑是通过市场主导、政府引导，因地制宜对不同产业集群采取不同政策措施。”

　　除此之外，在集群培育工作的开展过程中，各市也将发挥促进机构跨地域、多层次合作机制。例如，广深佛莞智能装备产业集群在省工信厅的指导下，授权委托以广东省科学院智能制造所作为重要支撑的集群发展促进机构来推进实施。区别于一般特定领域行业协会等组织，此番布局力求超越某个环节，站在全产业链的高度去服务行业。

　　“我们希望通过顶层设计，形成利益共享机制，使得集群的产业布局更合理。同时，推动集群内不同城市之间实现政策互认。”吴智恒说，“例如广州、深圳目前都制定发布了首台（套）装备目录，佛山、东莞等地可以同步使用。”

　　竞逐与领跑：产城迈向“世界级”

　　“产业集群和城市群不仅互相依赖，而且随着现代经济的发展，两者之间的融合正在加深。”华东交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副教授徐文华曾在论文中指出，“未来的经济竞争，就是产业集群以之为平台的城市群的竞争。”

　　拥有先进制造业集群的区域，产业发展竞逐日趋激烈。

　　环渤海地区，大院大所林立，高端智慧资源云集，在新一代信息技术、生物医药、航空航天、节能环保等领域发展较快，是全国新兴产业发展的重要策源地。

　　长三角地区，25个先进制造业集群中有12个坐落于此。当地的数字产业竞争力处于全国领先地位，在新一代信息技术等领域，诞生了一批实力强劲的龙头企业。

　　“几乎在所有发达的经济体中，都可以明显看到各种产业集群，可见区域的竞争力对企业的竞争力有很大的影响”——早在上世纪90年代，哈佛大学教授迈克·波特就点明了区域发展水平对于产业的影响。

　　相较于零散地区，城市群在盘活土地、资本、人力等各要素的过程中更具优势。以广州为代表，粤港澳大湾区内多个城市“组团”入选先进制造业集群大名单，说明了广州、深圳作为核心引擎所释放的带动效应，以及大湾区城市间一体化发展的成效。

　　广州的企业家们对于国家的希冀以及当前所处的位置，保有清醒的认识。在智能装备制造领域，广州明珞汽车装备有限公司董事长姚维兵谈到，珠三角地区的该产业，现已达到了一定规模，但在高精尖、体系化方面，尚待形成“领跑”世界的竞争力。

　　“以往，我们的产业发展依靠大家的勤奋和努力。但随着行业迈向高精尖、高可靠性、高复杂性，我们的集群就需要有一套更成熟的方法、标准、工具、产业政策、金融体系来支撑发展。”姚维兵说。城市群的发展思路，或将为此提供契机。

　　产业兴盛促进城市交流，城市合作带动产业发展。无论是走在全国前列的大湾区城市群，还是分布于此的多个制造业集群，二者都将向世界级的地位、影响力进发。

　　（南方日报记者：李鹏程）